走在摩肩接踵,人头攒动的东长安街上,我们上海市南洋中学三位57届的同学,迎着寒风去拜访老学长,原司法部监狱管理局局长王明迪先生。王老是51届的。我在湖北省江北监狱工作生活了大半辈子,还从未见过这么高级别的顶头上司,心中难免有点忐忑。好在同行的周绍祺先生,当过一个大集团公司的高层领导,黄心钵先生是一家国营大型企业的总工程师,他们都是曾经沧海,闯荡过大风大浪,见过大世面,见多识广的,有他们在前面撑着,我倒也就踏实了许多。
三年前,我写过一篇小文《校友》,其中有涉及到王老的内容:王老曾几次来江北监狱巡视考察,我都无缘谋面,难免有些遗憾之情的表露。拙稿在《湖北监狱》和《校友通讯》上前后刊用,被王老看见。去年王老又来江北监狱视察调研,他向刘江华监狱长打听我。我当时在外探亲,不在江北,王老只要到了我的电话号码。后来,王老打过几次电话找我,都未接通。我回江北后,才得知有此情节。2013年下半年我来北京,和几位57届的老同学提起此事,于是我们就相约去拜访这位久闻大名,德高望重的老学长。在京的57届同学有近十位,因种种原因,行成的就我们三人。
王老的寓所在一条老北京的胡同里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初,公安部在此繁华热闹的市中心建起了几栋五层楼房,当时鹤立鸡群,十分显赫,是专供局级以上领导干部居住的高级宿舍。几十年城建的飞速发展,四周已是大厦围绕,高楼并立,竟把老胡同堵得严严实实,连个进出口都不易找到。它和四周的五星级旅馆相比,就显得有些苍老了,但这里还住着许多受人敬仰的老革命,老首长。真让人想起“斜阳草树,寻常巷陌,人道寄奴曾住”的诗句来了。
轻叩房门,王老亲自来开,似乎他早就在等候着我们了。他热情地把我们迎进客厅。这是套老式的三居室,孩子们都在外面住,只有老两口守着老窝。三居中的一间,就是书房兼会客室了。王老个子不高,满头白发,但身板敦实,红光满面,精神矍铄,思路敏捷,极善言表。一点也不像年届八旬的耄耋老人。他一眼就认出我来,说:“你是陈无忧。”
我们向老学长问候。老周向王老介绍了南洋中学北京同学会的活动概况,我们也各自叙述了自己的经历。我们的共同语言就是回忆在南洋中学求学的那些日子。我们比王老低六届,但有意思的是教我们的一批老师,竟原来也是教王老的那几位。班主任董志新老师教英文,俄文;语文老师陈子彝;张敏智,吴祝云老师教数学;就连地理,生物,体育一类的副科老师也是同一位:骆宝本,孙遂初,汪文源。说起那些老师的逸闻趣事,莫不令我们笑得前俯后仰,小小的书房里登时暖气洋洋,春意盎然,拉近了我们的心。我们毕业后,五八年大跃进,反右派。教我们的老师大部分调到上海师范学院去了,有几位却被打成右派,受到不公正的相待。班主任董老师有点历史问题,被送去劳改,于狱中去世。拨乱反正后,还是在50,51届同学的奔走努力下,获得平反。董老师的儿子是王老的同班同学。讲起这些来,实在令人嘘唏不辍,感慨万千。
王老不但思路清晰,又健谈,而且记忆力超强。我很早就知道司法部监狱管理局的局长叫王明迪,有关王老的许多信息来自一位叫曾陵的老师。王老说:“我知道曾陵,他很热情,很能干,是搞监狱管理理论研究的。”我说:“曾老师很有才气,现在是《湖北监狱》的主编。他写了一部长篇官场小说《欲中欲》,得到一致的好评,拥有许多粉丝。这部书很畅销,还再版过,盗版也出来了。”王老称赞说:“很不错的,才华横溢。”
他对江北监狱也留有很好的印象,说江北的工作做得蛮好,变化很大。他对我说:“你也写字?”我知道王老的字写得很好,许多单位都以留有他的墨宝为荣,却不知从何处得知我也在学写字。我说:“我只是欢喜写写划划,仅仅是白相相而已,登不上大堂,上不了台面的。”我给他介绍,江北监狱干警职工中有十几个协会以及关工委等组织,活动开展得很活跃。2013年年初书画协会搞了一次百幅书画进监号的活动,书写名人名言,送进监号囚房。虽然这些作品不如市场上出售的印刷品那样好看,但毕竟是监狱自己人写的,看起来格外亲切。在干警和服刑人员中引起了很好的反响。书画协会还在犯人中举办过书画比赛。王老高兴地赞许说:“这些活动有利于提高干警职工的素质,也有利于在押人员的改造。”我告诉他,活动后,我们还出了一本专刊画册,图文并茂,得到好评,很受欢迎。
王老记起《校友》中一段记述,说:“你当时来找我,遇到我在开会,进餐,你只要递个条子进来,我会马上会见你,请你一起吃个饭,很方便的,也就加一双筷子而已。”他接着说“我们南洋中学的校风就是实干,低调。你就是这样,怕别人闲话嘛。”同是南洋人,心扉总相近。我说:“我写过几篇怀念母校的文章,回去后即给你寄来,请你指教。”王老欣然允诺。
临告别,王老送我一本有他签题的论文集《鸿泥集》。内收有他从事监狱管理改造工作理论与实践的文章八十篇,这是他贡献给改造事业的奋斗历程,不了情缘的心迹记录。
祝老学长健康长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