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亲的童年是很不幸的。他不仅很早就失去了母亲,而且从小跟着贫困潦倒、四处奔走谋职的父亲颠沛流离,吃尽苦头。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,清廷于战败后被迫割让台湾、澎湖,当时祖父正在澎湖清军中供职(做的是庶务一类的工作),带着父亲仓皇逃回上海。不久,又带着父亲和叔父北上京津,仍在清军中供职,但待遇肯定很微薄,因为据父亲后来告诉我们,这次他有幸进了袁世凯办的陆军小学堂,拿的津贴竟比祖父拿来薪俸还略多。到1900年八国联军侵略中国,父子三人又被迫逃难回上海,途中又吃尽千辛万苦,在黄河渡口差一点就把年幼体弱的叔父丢了。这次回到上海,祖父一方面把叔父过继出去,把叔父安顿到了上海浦东的顾家;一方面就要父亲到商行当学徒,好自谋生计。十五、六岁的父亲不愿意,一心只想读书,经人介绍找到了南洋中学的校长
父亲从南洋中学毕业后,还是由
南洋中学的学制,应该说是七年制,即预科一年,初、高中各三年。我们家只有大姐读完了全程。因为她是南洋中学第一个读完全程的女学生,南洋中学校友会还特意送给她一个小小的银盾,上面刻上“特立独行”四个字。在我们小孩子心目中,校友会都是些大人物,竟给她这么高的荣誉,觉得她真是很神气!二姐则读书比较吃力,南洋的课程太重,读到初二就转学了。三姐读到高二,我读完初三,云弟刚读完预科,就因为抗日战争爆发,全家离开了上海西去。在意思的是,抗日战争胜利后,全家回到上海,磁弟还是一度进了南洋中学。周家两代人,竟有七个在南洋读过书,至少有六个直接听过
我在南洋中学读了四年。现在回想,首先是预科对我作用很大。小学我在附近的晖桥小学,这是基本上是一所乡村小学。虽然我一直成绩不错,实际上我还不懂得用功。进了南洋,大姐老是对我说不可能再“山中无老虎,猴子称大王”了,意思是说这一回才能看出你有没有真本事。预科的课程设置很特别,每周36个学时,只开三门课,叫做国、英、算,就是现在所说的语文(包括写大、小楷)、英语和数学,三门都是基础的工具课。尽管因此我损失了学习全面发展的许多课程的机会,但这些工具课的确为今后的学习打下了比较牢实的基础。整个四个我学了许多古文,预科读《论语》,初一读《孟子》和《战国策》,初二读《左传》,初三读《史记》,外加许多文选,古文的基础打得较深,大家都能以文言文写作文,这在其他学校是少见的。英语读孙中山的《三民主义》(可能是他的原著)和《天方夜谭》故事,还有很重的文法课,要背许多文法规则,这也是使人受益非浅的。当然,到了初中,就有了史地、理化、生物等课,还有少量的美术课(画的是国画,我老是不及格),但没有音乐和体育课。语文课也不接触新文学,也完全不教古文的诗词。
但是当时南洋中学的课余活动仍然是十分活跃的。图书馆有丰富的藏书量,包括商务印书馆出版的《万有文库》和其他新版书籍,可以接触到不同的文学流派和各科知识。有一个很大的运动场,听说为了争取一早起来踢足球,那些高班同学晚上竟搬了铺盖到场上球门底下睡觉,把守场地。学校每学期都有一次运动会,全校停课三天,是我们学生的盛大节日。为此课余的体育锻炼也是不断的。还有自发的壁报琳琅满目,游艺会上的乐队演奏悠扬动听……。从我现在这些片断的回忆可以推断:当年南洋中学的学生宿舍里一定是人才云集,弦歌不断,也证明王培孙校长的教育思想有其开放的一面,他的严格教学是完全适度的,是留有充分的余地供学生们自由发展和成才的。只是我当时年龄偏小,又是走读,接触面太小,找不到更多的实际例证。最近在校友通讯上看到,著名作